砰砰锤

嘿嘿嘿


嘿嘿嘿

桃花扇(赵匡胤X李煜)

祈律:

文/祈律


公元973年,太清殿。


 


赵匡胤只是轻撇嘴角,就不再言语。


“陛下您看这……”


“不必理会。”


 


 


公元973年,南唐宫内。


使者并未带回什么好消息,李煜本想着宋太祖平日素施仁政,还抱着些幻想,叫人去求和,但看来当年陈桥兵变夺权的赵匡胤,他的大宋江山是不肯有丝毫妥协的。


“那就罢了。”李煜深叹了口气。


 


小周后迎上前来,藕臂搭在李煜肩膀:“主上,这也不是一日之事,方得慢慢来嘛。”玉手一点一点上移,眼看就要捧上他的脸。


 


李煜侧身避开,道:“国事哪有一日可待,女英你暂且退下吧。”


 


小周后不满的哼了一声,扭着身子走了,李煜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着,


这帝王,说不定,还不及女人狠。


 


抬手捂着眼睛,有些头疼。


拙于治国而难弃国。南唐如今的状况江河日下,就求和这么一点小小的幻想也给抹杀个干净。稀里糊涂的登上这皇位坐了十三年,只眼见得社稷一点点崩塌。国土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有民众百姓,有官兵皇家。城墙之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孩子妇女青年老叟,那都是他南唐的子民,就这么弃了,哪里舍得。


 


可看了看自己双手,除了握笔而留下的厚茧之外,什么也没有,不曾握过刀枪利剑,也不曾听过战场上的嘶喊咆哮,这样哪是为帝王该有的样子。


 


彭城江南水土,自养的出美人儿来。瘫倒在龙椅上,脖子轻轻后仰,划出道优美的弧线。


 


是君王便不许他流出泪来,他是软弱无能,但即使如此,也不甘心啊。


 


“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他轻轻念着。只可惜他李煜的煜*,怕是无法继续照耀南唐。


 


未来还有多久呢?


 


 


公元974年。


这年秋天,赵匡胤邀李煜上京,李煜未予理会,他自然是心里清楚的,若真的一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拨着手里的佛珠,李煜打禅静坐。心里慌乱的很却非要自己镇定下来。


 


已经到此地步了啊。


 


 


同年腊月,宋终于露出了利齿,朝南唐扑了过来。


 


站在高墙之上下望,那是李煜最厌恶的场景。


血,满地的血污了他南唐的土地,流淌着的罪恶铺天盖地。带着白翎的箭与缠着红缨的枪盘杂堆积,在那之下还掩埋着不知是谁的尸骨。


 


他回了殿内,高喊:“将乐师舞女召来!再来跳最后一曲!!”


 


就算是在平常,也很少见他这般高声的说过话,殿下大臣惊恐的看着他,欲说些什么却吓得几乎发不出声来。


“大……大敌当前……”


李煜挥了挥手,“你们都走吧!走啊!!只要能逃得出去,都走!!!”


 


 


当城门大开,挥舞着沾满鲜血长戟的北宋官兵冲进大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殿内因为人们的慌乱疾走早已杂乱不堪,舞女们啜泣着抱在一起,唯有那中间,还有一人肆意的挥舞着手中的桃花扇,满脸泪痕凄惨的笑,却又以极慢的语调念着: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楞帘珠箔,惆怅卷金泥。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


 


本是该还有三句,却就此生生卡住。那人一身白袍。在头上系了白绸,苍凉道:


“罪臣李煜,举表请降。”


 


今日他为国而丧。


是君主之时心里就算再难过也无法流出泪来,因他是一国之君。而现在,已经无所顾忌。


 


他的国,没了。


他李氏三代基业,没了。


 


 


见了这场景,带兵的将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谁也不曾想一国之君竟生的如此凄美,更不曾想此景之下,他竟用如此方式迎接一国的灭亡。


 


是谁一声大吼“带回去!”,所有人梦如初醒。


又是谁马蹄高抬,践踏过去就毁了宗庙灵牌。


 


薄命为君主。


后来的人只能这样感叹着。


 


 


大殿之上,听到捷报的赵匡胤微微一笑,看着明明被人压住却毫不显狼狈,如同青松一般淡然站着的那人,问:


“你这样子,倒是完全不在意?”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赵匡胤在龙椅上轻轻挑眉,举手投足都带着些天子的傲然之气来。


【这才是君王啊。】李煜在心中默默感慨着,结果弄得回答问题却是慢了半拍。


 


斟酌一下,李煜仰着头反问:“我怎么说,皇上会信呢?”


 


赵匡胤这是倒是有些赞赏的意味了。本听着传言,还以为这南唐末代君主会畏畏缩缩,痛哭流涕的被人带来,现在这回答这神情,倒也不像害怕,反而聪明得很。


留了他性命,就当个优待的俘虏放着吧。


 


李煜看赵匡胤不出声,松了口气。看来这命是能保住了。


但如此堪堪活着,却也不知道能有什么意义。


 


同曾是君王,如今对方仍是高耀的天子,而自己却只能伏于台阶之下,真是讽刺的笑话。


可就如同自己所想的一般,这人看相仁厚,野心却是肆意的很,这才是真正的九五之尊啊。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仰慕,合着他那亡了的国,都被敲碎了咽在肚子里。


 


 


 


转眼便是第二年。


 


被封了“违命候”,就这么困在深宫后院里。院里的梧桐多年无人看管却也长的挺拔,绿叶缀满了树枝,带着这一年的新意。巧的是院里几棵合欢树也开了花,绒球似的花带着些粉嫩隐在树的阴影中。


若是在他自己宫中,这必定是值得吟唱的好景。


可惜好景错了地方,好花也错了时节。


 


宫里的小丫鬟穿着合欢花颜色的衣服,凑到李煜跟前低声地说着:“公子,皇上有请。”


 


这倒是难得。李煜想,也不知道那人揣了什么心思。


 


跟着小丫鬟穿过七扭八拐的道路,咂舌这宫殿修的也颇壮观,是比自己的更好了些。越来越往内殿走着,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寝宫里赵匡胤抿了口茶,看着站在面前的人,放下杯子,微微凑了过去。


李煜向后退了些,却被面前人按住下巴。


 


“重光。”


赵匡胤突然出声。


被莫名其妙的叫了自己的字,李煜轻打了个颤。


 


“真是长了一副好皮相。”赵匡胤退回椅子上,仔细打量。


李煜是有着江南的些影响,整个人不愠不火,一直以来都是温温顺顺的样子。眼角微微上挑,纤长的睫毛还打着颤,有些紧张而泛红的脸,和水润光泽的唇。但要说最绝的……


 


“你这重光的字,是因为眼睛来的吧?”


赵匡胤又冷不丁开口。


“是。”


李煜应着。


 


李煜的那双眼睛,是重瞳。人说重瞳是帝王之相,是吉利和富贵的象征,但似乎李煜这双重瞳,并未给他一生带来什么好运。


 


 


“朕听人说了,当时你被抓的时候……啧,这么说不大好听。你被请来之前,是唱了段什么的,朕那几个大将都说好看得很。没能饱眼福可惜了,在此不如给朕来一段?”赵匡胤说的轻描淡写,拿起杯盖拂了拂漂在水面上的茶叶,语气恰似说今天天气有些凉。


 


“你!……”李煜攥了拳头。好歹他也曾是一国之君,如今被那人封了违命候!被向歌妓一样对待,这种耻辱,也太过分!


胳膊还未抬起,两边就有人将他按住。


 


“你自己想好。”赵匡胤这次连眼皮都未抬。两侧侍卫加了些手劲,这场景明明就是硬逼也要他从!


 


违命候,好一个违命候。


不得违命的俘虏罢了。


 


“我那是给我亡了的南唐的,皇上可真有兴趣?”李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


 


“啪。”侍卫一掌打了过去。


 


李煜头都未动,只是直直的看着赵匡胤。


 


赵匡胤却是微微皱了眉头。


“谁让你动手的?”问的是刚刚那侍卫。


“小人……小人该死!!小人只是想着……想着……”身旁的侍卫有些恐慌,结结巴巴的解释。本来他也只想着,不过是个忘了国的无能人,根本就不必怎么尊敬对待,更何况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滚出去。”


两个侍卫忙不迭的一边叩着头一边出去。


“还有你。”说的是站在一边掌灯的小宫女。


 


小宫女出去轻轻合上了门。赵匡胤才又对李煜说着:


“朕倒是真的,十分有兴趣。”


 


说罢从书架上拿了把扇子递给李煜,李煜打开一看,呵,倒是那日他拿的一把桃花扇。


 


“皇上也真费心了。”


看着那上面延绵的桃红花瓣,一如那日城墙下渲染着的血。


 


“那臣倒是没有理由推辞了。”


轻轻抖开扇子,吟出声来: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最后三句,在那之后,补上了。轻舞之后,扇遮半面,眉眼低垂,就此歇。


 


“啪,啪,啪。”空荡无人的殿内,这几声击掌格外响。赵匡胤眼睛略微眯着,笑道:“真是美人映出美景来。”


 


李煜低垂的眼却未抬起,几滴泪珠顺着就滑了下来。


 


那未国而丧之时,填出的词来本身就是个错,如今又被人当了伶人,生生的挖心掏血给念了出来。


 


赵匡胤起身抬起他的脸来,那重瞳闪着些不知名的光,带却又无比绮丽。


 


“好一副倾国……”话只说了一半,就低头轻轻咬上那人双唇。


李煜想要推开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神智无比清醒,四肢却冰冷到心,无法挪动分毫。


 


衣带被抽开,三两下就被抛在龙床上。


他也只是睁着红肿的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或许是他自己不肯拒绝。


 


不知是哪位嫔妃养的猫儿,半夜叫得厉害。


 


 


 


后来,这事也并没有后续。李煜也只是安安生生的呆在那院里,偶尔填上几首词,将无处发泄的情感无言赋予纸上。


要说有什么,也只有小周后天天哭哭啼啼,叫唤着自己命苦,又可怜兮兮的朝着李煜诉苦说那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对自己不怀好意。


 


“好了女英,不必再说了。”他淡淡的看她。


“可是臣妾……”小周后梨花带雨,看着凄惨的不得了。


 


“娥皇死后,你就该知道,我无法再信你。而你所想的那些把戏……我自然也明白。”


大周后的死是自己一生都无法解脱的罪过。而演了这出戏的大周后娥皇亲妹妹女英,怎样的心计自己终是晓得。


 


背着众骂将她娶为皇后,也不过想看看,事到如今,她还能演到哪一出。


这女人心是真狠。


“你若是像引那赵光义的目光就去,不必再假做戏。不累么?”


 


被狠狠嘲讽的小周后仍是心有不甘,“你我那时袜步香阶手提鞋的日子便是假的了吗!”


像是看空了一切一般,李煜答着:“同样的罪过,已经不敢再犯第二次了。”


 


“你!”小周后突然是笑了,“主上啊……”


“我一个女人,您的心思,我也看得出来……”


捂着嘴角嗔怪:“这也真是,那眼光天天紧紧跟着。您看上了谁不好啊,看上了那位。这哪攀得起啊。”


“人家那位现在对花蕊夫人可是宠着呢,就算论才学诗赋,花蕊夫人都丝毫不比您差,您那颗心啊,可好生放好吧。”


 


“她和你不一样。”李煜正视着小周后。


好啊,现在连个妇人都能讥讽到他头上了。


 


 


后来花蕊夫人刺杀赵匡胤未成之事,在宫里就这么在私底下被宫女太监们传开了。李煜弯起了嘴角,你看啊,我就说,她和你不一样。


 


和我,也不一样。


 


蓦然想起花蕊夫人生前曾写过的那首诗来。


三月樱桃乍树时,内人相引看红枝。回头索取黄金弹,绕树藏身打雀儿。


 


也不过是个娇巧的少女,可她却比自己要好的多。


比此刻怀着卑微可耻心思的自己,好得多。


 


 


公元976年。


 


那不为人知的烛影斧声后,赵匡胤他,就再也没了声息。


 


李煜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适逢那合欢花落了一地。


和那合欢花一起瘫倒在地上,似乎他的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在那心中不可言出的感情,还未和这合欢一起开,就和这合欢一起败了。


从此却再无盛开之日。


 


明明是自己被侮辱,却心心念的恋上了。可悲又可耻的芽就这么肆意生长着,直到最后裹的自己喘不上气来。


 


 


公元978年


 


小周后倒是成功了。


故意当着宫人的面,哭着跑到自己这里来,骂赵光义不是东西。当然,这时候的赵光义不能叫赵光义了,该说是当今圣上。到处都有人偷偷看着,李煜自己也只能摆出一副愤懑不甘的样子。


 


这已经两年过去,赵光义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暗地里派了徐铉来叹口信。李煜故意装出后悔的样子,叹息着:“当初我错杀潘佑,李平,悔之不已!”


徐铉走后,李煜盘腿打坐。摩挲着许久没再碰过的佛珠,算自己还有几天好活。


 


七夕是李煜生辰,这他找了几个宫人,大肆击鼓奏乐,唱的调子宫外也隐约听得见。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果不其然,这乐声召来了怒气冲冠的赵光义。


“一江春水向东流,嗯?”赵光义命人停了那琴瑟,恶狠狠的质问李煜。


 


“拙于治国,而难忘国。”李煜抬头毫不胆怯。


 


“好啊!今日是卿生辰,朕不如赐酒以贺!”招了招手,宫人呈上个白玉杯子来。李煜伸手接过,杯内明晃晃的,照的见自己的脸。


 


也活够了,这样的日子。


仰头倒入口中,辛辣顺着脖子流下。


 


酒里掺的是牵机毒,不过多久,就觉得腹中疼痛不已,蜷了身子,却引起一阵阵的痉挛。


 


【多好啊,我来找你。】心里却是这么想着。


 


隐约听见赵光义在自己耳边一直低语。


“你既然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不如我来给你讲些有趣的东西。


所有人都奇怪当日的烛影斧声到底是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中间一小段。”


 


“我那兄长啊,他临死前了竟然还喃喃的跟我说,他还记得那人,手执着一把桃花扇,手腕一转就是千般飘洒的模样。”


 


赵光义停顿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


 


“你说那人是谁呢。他竟然让我好好待那人,真是不好,这皇位既然是我抢来的,那么他的一切愿望,都不能成。”


“不能成。”


 


赵光义起身,摆驾回宫了。


 


意识一点点抽离,可刚才那段低语却越发的清晰。


“他还记得那人,手执着一把桃花扇,手腕一转就是千般飘洒的模样。”


 


【是吗,你记得吗。】


【你原来记得啊。】


 


 


他也深刻的记得,身体的每一处都记得。


那人唤他“重光,重光。”


 


那是好久没人再叫过的名字。


 


【等到来年春天,桃花开的时候,就再让人绘一把。】他这么说。


 


第二年,自己等来了扇子,却等不来他。


 


 


-THE END-


煜*:在“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中,当照耀的意思。


 


后记


 


一个无能从政却写得一手好词的君王会是怎样的呢。


曾经这样想过。


 


可能他只懂得人间风情无法明畅兵场战事,可能他哭泣,可能他屈于命运。


但他也曾是个君王。


 


他有自己的内心,他当收则收当放则放,或许他有不甘,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隐藏而什么时候不该。


 


他有对强者的希冀强者的敬仰亦或是转为爱。


 


想给你们呈现这样的君王。


 


或许这也是他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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